乡愁拔节话故乡
身在异乡,每每弹出乡愁最强音,延伸故乡闪闪发亮的细节。随着岁月的流逝,故乡愈发陌生,乡愁却愈发迫近。也许不是蛙鸣羊咩、炊烟袅袅、菜花芬芳;也许门前的小河早已干涸甚至消失,村口的老树让位于高速公路,鸟鸣不再稠密……然而,“悲歌可以当泣,远望可以当归。”(汉乐府民歌《悲歌》)。我的眼前经常会浮现故乡的一草一木,只是,对故乡的思念,在不知不觉中已演绎成一种期盼和祝福。这就是董桥所说的“文化的乡愁”吧。乡野,能够播撒现代农业祈盼与愿景;故乡,蓬勃的乡愁无时无刻不在滋润我的心田。于我和故乡而言,乡愁一轮轮拔节,改变了故乡,滋润着我的故乡情。故乡的“秘密”,驱使我一次次回到故乡。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参加了高考,考取了对综合素质要求比较高的南京航校。报到的那一天,我的一腔“纯正”的偏僻圩乡方言让我遭遇了尴尬和麻烦。殊不知,在江南偏僻圩乡即便隔壁两个村庄方言都不尽相同。开学初期,由于晦涩难懂的方言,我与同学沟通时往往还要辅助以手势与眼神,课堂回答老师提问时,经常引来哄堂大笑。我暗下决心:学好普通话!我把汉语拼音图表挂在床头,把新华字典压在枕下、放在课桌上。每天早上准时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纸和新闻摘要节目,晚上则收听新闻联播节目,目的是学习普通话。一个学期下来,我一口不算太流利的普通话居然被表扬了。
寒假回到堪称圩乡旮旯的老家孙家村,我一嘴的普通话引起了乡亲们和亲戚、同学的注意:大多数人赞叹不已,表示必须走出偏僻圩乡旮旯才能有出息;有些人则表示理解,说只有讲普通话才能走遍天下;少数思想封闭的人则看不惯,说才出去半年就变“洋货”了,忘本了,回家还卖弄。无独有偶,村上另一个上大学的回家也说普通话,我的腰板硬了许多。期间,村上几位大叔还找上门来,说乡村旮旯方言难懂,走不出去,央求我指导他们上中学的孩子说普通话,以备将来走出去像个样。此时,我说普通话的底气也足了许多!乡愁的底蕴,从保守、封闭里提取了创新、开放,这是乡愁第一轮拔节!
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每当回老家祭祀,发现有“三多”:一是二层楼房多,二是外出打工的多,三是安装程控电话的多。乡愁里不仅融入了初步富裕与科技成分,更融入了走出去闯一闯的致富思路与行动。这是乡愁第二轮拔节!
新世纪初,每当我回家祭祀或过春节,发现有新的“三多”:三层楼房多、使用手机的多、讲普通话的多,但这些讲普通话的,基本上都是外出打工返乡的年轻人。他们返乡后还带动了家里人,尤其是其他年轻人都能讲上几句。我曾好奇地问过他们怎么讲起普通话。他们说,在外闯荡不讲普通话不好使,否则不好交流,事倍功半。他们坦言,讲普通话不是被“逼”出来的,就是自然而然“磨”出来的……乡愁里不仅融入了观念的更新,更融入了高科技成分和时代变迁。这是乡愁第三轮拔节!
今年初应邀回故乡编纂家谱。离村上还有两里多路程,我望见村口矗立着几幢楼房,煞是气派。走进大院才知道,是招商引资的一个新项目。74岁的广元大叔,他居然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与我寒暄,我甚为吃惊!大叔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,直截了当地告诉我:近几年,科技下乡,大学生村官进村,村上引进了好几家企业,致富带头人愈来愈多,在开拓市场和业务往来中,村上很多老年人都跟着讲起普通话了!言语里,大叔透露出几分得意,就连布满皱纹的脸上,也分明写满了自信,那种从未有过的自信!乡愁里不仅融入现代农业的崛起,更融入了新世纪文化元素的闪耀。这是乡愁第四轮拔节!
其实,江南偏僻圩乡讲起普通话的变迁,乡愁的四轮拔节,不正是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的家乡,乃至祖国翻天覆地变化的一个缩影么?
乡愁的秘密在比较中积淀。在城市,我情不自禁地把钢筋混凝土与乡野比较:那天地的高远、那花草树木的清新、那无拘无束的宁静与闲适……乡愁成了扔不掉的行囊。乡愁传统意义上的真实感正融入高科技含量和文化元素,人们成了“大地上的异乡者”。在比较中,我们祈盼拥的有醇正文化、淳朴人情和温馨生活,正变成现实。从迷惘中寻觅心灵的归宿,从品味乡愁感悟阔步迈进“两个一百年”!我的民族自豪和故乡情感油然而生……